「我是說，我也想給牧選衣服！」
「哈？」
「什麼嘛，我已經說兩次了，你是故意的吧。」
「沒有沒有⋯⋯」
第一次疑問是因為春田邊說話邊吧唧吧唧地吃著洋芋片，講什麼根本聽不清楚；第二次就是純粹地覺得春田這個想法真是天外飛來一筆。牧凌太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只見春田創一那雙大長腿開成M字，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自己。大猩猩嗎。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坐姿？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為什麼？」
「欸？什麼為什麼？」
「怎麼突然想幫我挑衣服了。」明明是自己起的頭，給我好好跟上話題啊。
「因為你之前不是也有幫我選過⋯⋯」
「不是，春田前輩根本沒有搭配衣服的品味吧。」
「欸、好過分！」
這麼說來，這段對話的起手式，似乎是春田說的「要不要一起去買東西」的樣子。
恢復同居以來過了一個星期，剛開始或多或少有那麼點戰戰兢兢。一年了，都不知道那一年是一場夢，還是現在所處的世界才是。然而住在一起都好處就是熟稔得快，牧的生活習慣沒多大改變，春田？也就前兩三天還會在牧洗碗時跟在流理台旁邊悠轉，被牧嫌棄礙事幾次之後就放縱起來，繼續心安理得地看牧凌太在這個空間裡忙東忙西。
換作以前，春田創一要是說了莫名其妙的話，絕對是因為他本人也活得不明不白。但現在牧凌太可以有那麼一點期待，不用一味地認為是自己自作多情，那些不清不楚的字句裡可以擁有其他令人開心的意思。
他也開始學著不再拐彎抹角。這兩三天起，他想給春田帶便當就帶便當，不小心做太多的藉口就扔掉；想說喜歡時就說喜歡，從來都不是玩笑。
「春田前輩，明天去約會吧。」他把折好的衣物整疊抱起，走回房間前衝嘴邊還有洋芋片殘渣的男人笑道：「晚安。」
「哦，哦。」春田像是斷線了下，接著低頭一陣活塞猛吃，耳根通紅。
「真的很讓人不省心耶。」
荒井千珠的聲音從電話那端無奈地飄過來，又是一番說教。
「因為你很遲鈍我再說一次喔，牧其實很沒安全感的。你們好～不容易確認彼此的心意了，你不主動把你對他的愛意表現出來可不行！」
「我知道啦⋯⋯已經說好明天要去約會的。」春田捏著自己的髮尾這麼說。恐怕他本人都沒意識到，如果他是女孩，估計就是喜歡捲著頭髮玩的那種。
「是你提出來的嗎？」
「嘛，嗯，算是吧？算是嗎？是吧？」
「不錯嘛！要去哪裡？」
「欸？這個，還不知道？」
「真是的！我等下把幾家不錯的店發給你參考一下⋯⋯」
「哦哦，謝啦。」
「受不了你，像第一次談戀愛一樣。睡了，晚安！」
什麼嘛，各方面來說都是第一次啊，辦公室戀情他想都沒想過好不好。不對，先不說職場戀情，對象可是個男人哦？關係還是從聯誼進展到同居哦？總而言之怎麼能相提並論嘛。
把手機放上床頭，春田邊大喊「好咧！明天要加油哦！」邊在床上胡亂踢蹬，也沒想過這種攤販叫賣一般的音量會不會驚動左鄰右舍。
樓下的牧凌太在床上翻了個身，手臂覆在額頭上。他唇角抿出一抹笑意，那句好吵啊最後也沒能化成言語。
隔天早上，陽光從窗簾沒能防守的縫隙穿過，輕易地灑落在春田的房間裡。鬧鐘已經響半天，春田睜眼時，牧凌太正好敲門敲生氣了，推門入侵房間。春田嚇得趕緊爬起身，揉揉有點麻痺的半邊臉，邊把嘴角的口水擦去邊弱弱地道了早安。
「真的是。」穿著藍色圍裙的牧無奈地看他，轉身說了句：「早餐要涼了哦！」
春田連忙跟了出去。
約會應該要更正式一點。
春田向和自己同居幾個月的黑澤武藏身上學的。部長注重形式，雖然牧說過不用，但春田也不曉得該怎麼更好地表達自己。他打開衣櫃觀察了下，最後拿起掛在最邊角的那套。
「……這套衣服在春田前輩身上真的很好看呢。」
牧在看到春田那身黑白的服裝時吃了一驚，一瞬間腦海裡回放起許多畫面。他眼眶有些發熱，最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作太多評論。不如說，要不是春田一副不給他一點反應決不善罷干休的模樣，牧是想要更平常心地看待的。
「當然！」春田仰起臉來，哇，這是要驕傲。是這麼自戀的人嗎。牧還這麼想著，春田便強調：「是牧給我選的嘛。」
「你還記得啊。」
「啊？少瞧不起人了！」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
春田看著牧的笑臉，覺得心情更好了。
在服飾店裡牧鄭重非常（使用了最高等級的敬語）地拒絕了春田（號稱）精挑細選的衣裝，營業式的笑容讓春田創一相當不滿。對此牧表示自己本來就不缺衣服，要買，還是即將去上海的春田優先。
此外，雖然春田表示想要給牧挑衣服，對自己的仍是一概不挑。自己試都不試，就跟在牧凌太後面走，打著牧給他拿什麼穿什麼的如意算盤。
「牧。」
循著聲音望去，只見春田從更衣室的簾子後探出一顆腦袋來。很像平時他從棉被裡露出一張臉蛋的傻樣。牧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沒好氣地說：「幹嘛。」
所以說這樣的春田前輩之前說什麼搞不好會被熟人看到什麼的，如果是覺得丟臉的話，本身就已經很丟臉了好嗎。
一顆頭就算了，春田還伸出一隻手招呼他：「牧牧牧牧，你進來看一下。」
「哈？」牧瞄了下周圍，沒人注意。
「你看一下啦。」在牧走進自己能搆著的範圍之後，春田一把將他捉住，拉進了試衣間。
「所以怎麼了？」狹小的空間內，牧雙手環胸，一部分是真的不高興，一部分是不這麼做似乎就會碰到彼此。他表情很是冷漠，但只有春田不知道牧並非他表現出來的那樣。
春田一臉尷尬地拉了拉褲子，是他一般不習慣也不喜歡穿的破洞牛仔褲。他說：「外面人太多了，走出去覺得很不好意思嘛。這樣穿真的不奇怪嗎……？」
「哪會，你之前穿那樣不都能正常出門嗎？」
「啊？那樣是哪樣啊！」
「不是，這真的沒什麼。話說回來哪有你這樣從下半身開始試穿的，把上衣也穿好了快點出來。」
太近了，好想吻他。
牧說完那句話便要拉開簾子，春田心一急，連忙從背後將他抱住。上裸的身軀，和不知所措的兩個人，這既視感有點太多。
「動靜太大待會服務人員來了怎麼辦。」牧惱火地說。
「抱、抱歉。」春田懦懦地要將手收回，卻被牧一把按住、握緊。
「春田前輩。」他轉身看他，抓著他的手有點顫抖。春田嚥了口口水，哦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唉……」牧嘆了口深沉的氣，說：「我真的喜歡春田前輩啊。」
欸？感慨？春田歪頭。嗯？這裡是應該要嘆氣的場合嗎？
牧正要鬆手，又反讓春田的指尖逮到空隙，從牧的指縫溜了進去。他想起千珠說的話，想起牧許多不用說也能察覺是愛著自己的場景。
「我！」春田將那雙十指交扣的手壓到自己胸口，也不曉得是要安撫自己過快的心跳，還是希望這樣的熱度能傳到牧的心中。他張口，一字一句清晰地，單是讀唇語都能看懂他在說什麼。
他說：「我也是真的很喜歡牧的喔。」
牧帶著笑意和一些含混不清的情緒回了句「你在說什麼啊」，同時一個溫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FIN─
おまけ
結束通話後千珠嘆了口氣，一旁瞎忙著開發新菜單的鐵平抬起頭來，問：「春田那傢伙還行吧？」
「還能不行嗎！真想叫他乾脆抓住牧親他算了！啊～果然對春田來說這些還太早了。」
「欸——春田可是34歲的男人哦？」
「不行不行，他到高中都只跟女朋友牽過手而已哦？上一個發展到哪一步我不太清楚就是了。」千珠撐頭，露出淺淺的微笑，接著說：「但是啊⋯⋯這次春田出擊了哦。真的很希望他們能幸福。我下次也要主動一點！」
「聽起來很不錯嘛。來，給你新料理當作鼓勵，起士炒茄子。」
「什麼鬼、我才不要！」
「為什麼啊？」
─真的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