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６６日延伸
佐助其實好像是有自覺地在遺忘一些事。要說有什麼特別留著的比如恨意吧，依舊藏在心底小小地發疼。平日還可以忽視它，但只要一閒下來那些念頭就會纏繞起來，勒緊他的胸口。
遺忘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強制自己去無視和夢想衝突的一切、強制自己不跟醜陋的現實計較──那是一件多麼艱困的任務呀，他每天都戰戰兢兢、一點一點地嘗試達成。
所以香燐的存在實在是很礙眼。
他能從她無意中對自己露出的笑臉找到母親的溫柔，可她那頭鮮豔的赤色長髮還有臉頰上不自然的紅暈都讓他深刻地明白，她是香燐。
香燐。為什麼自己會認識這個人。
蛇小隊成立的原因又是為了什麼。
佐助再一次地選擇，不想了。
他常常覺得世界很多疊影，大概知道近視的人應該就是這種感覺。他忍不住猜想在香燐眼裡這世界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所以對自己的迷戀是因為什麼也沒看清？可香燐有沒有拿下眼鏡都一味的靠向自己也不是錯覺。
哥哥好像在家。去問他好了。
這麼想著佐助的腳步宛如回到兒時一般都輕快起來。他踏著愉悅的步伐來到鼬的房間，卻發現裡面是空的。為什麼是空的呢，佐助有點沮喪，一面覺得大概是還沒從學校回來吧，一面似乎又不太想去追究這個問題。晚點大蛇丸會來，他不是很想見他想想又覺得無所謂。他哥哥沒有意見的話他也就不會多說什麼的。
可是事情卻變得很奇怪了。
「果然佐助還是好帥啊。」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佐助愣了一下。他看向那個每天早晨醒來似乎都躺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明明每天都睡在一塊他卻忽然對她感到陌生。他有一點不安，他知道好像家裡有誰又要離開了、可之前離開的人都還沒回來。他眨了眨眼，才張口話語便逕自衝出：
「香燐，妳要去哪？」
「誰知道。我本來就說了只跟你們走到半路的。」
一開始一起上路的理由是什麼啊。佐助想了想也沒有頭緒。那時候又是要去哪裡呢。不自覺地恍神了一陣，他聽見香燐輕輕地說：
「佐助，那我走了。」
他看著香燐的背影耳邊充斥著重吾和水月的聲音，明明可以聽得出是自己的母語卻好像無法接收他們正在表達的意思。背影，漸行漸遠的。佐助想起自己似乎也常常看著某個人的背影，而那個人總是可以感受到他的想法一般──香燐忽然回頭，和佐助對望了很久，好像在等誰先開口似的。
話語哽在喉嚨讓佐助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他聽見自己說：
「妳什麼時候回來？」其實他想問你會回來嗎。你還回來嗎？
香燐看著他的表情太複雜了，佐助沒看懂。她忽然像自己飛奔而來，眼睛瞪得比平時都大彷彿有什麼要奪眶而出。佐助知道她為了撫摸自己的後腦墊起了腳尖，將自己壓進她的懷裡。
「佐助，我很快就回來。」
他看著香燐一時又認不出這個人是誰了，可是她會回來吧。佐助笑開眉眼，溫聲道了一句：
「好。」
但那些日子香燐很悲劇地發現自己還是惦記著佐助的。無論她走到哪裡、試圖看上別的帥哥……好吧，就是帥哥兩個字也不足以代表佐助在她心中的位置。她感覺自己在外面跟著大蛇丸流浪了半年多，最後還是大蛇丸說了句”你還是回去吧”她也才只好認了。
香燐也知道他其實不是一個那麼好的選擇。即便喜歡他的女人（或者男人？)不計其數，多少是只因為他的外表或者更膚淺的原因。外表，這當然也是香燐愛他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但是她愛的不僅僅只是外表。
他或許已經永遠失去愛人的能力了。這一點可能要靠時間的挪移以及陪伴才能逐漸痊癒，但其實香燐覺得這樣也沒關係。她從來不在乎他愛不愛自己，這不是香燐就不會吃醋或者他喜歡上別人她就不會傷心的意思，因為最重要的是她愛他。她願意為佐助做的常常比她自己以為的更多，偶爾聽到一句謝謝，她便可以在心裡或者身體跟著打滾一整天。
他可以心思細膩但從不是對著感情。他永遠搞不清楚自己在別人心中的重要性，也或許因此對自己嚴苛得讓人心疼。他總是在問為什麼，為什麼願意為他做到如此或者為什麼對他那麼執著。哪有什麼為什麼，香燐喜歡佐助，那個金髮的男人也是，而他的哥哥亦然。
真的要香燐說的話，其實這個人還真是沒什麼讓女人傾心的點。他既無心思和他人有更深的牽絆，目前更甭提安穩地成家立業。他不僅是木葉的叛逃忍者，更是國際通緝犯，不過這些跟香燐一點關係都沒有。反正她大不了就是個M，佐助這種S一個沒搞好往往無法讓她退縮不提，常常不小心還讓她更興奮。
「他有哪一點好啊。」香燐想起自己常當著他的面這樣說他，通常是因為水月或者別人同樣在場。但是他的好知道的人不用多，真心的幾個就已經很足夠了。香燐會用眼角瞄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會不會在意她那麼一句違心論......嗯，果然是多想了，他眉頭都不帶抬一下的。
而香燐絕對不是沒有傷心過。反正她橫看豎看倒也沒一點弱女子的樣子（為了博取同情而臨場演出的情況則是例外），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什麼的，對他來說怎麼可能值錢。香燐是清楚的──關於他需要自己的理由，僅僅是能力罷了，至少現階段是如此。說了那麼多，乍看之下除了帥，還真是摳不出他任何讓女人愛上的優點，可她就是愛佐助，為什麼呢。香燐常常這麼悶心自問，卻始終沒一個能對自己交代的答案。
因為佐助對香燐也談不上好，雖然相較於其他女人的確是已經不同很多，可就是同伴，僅此而已。即便如此她花了很多時間愛他，沉默地給予陪伴或者大聲吵鬧，否則像他那樣將心緊緊封閉的男人，該如何傳遞自己的聲音呢？
「妳還知道要回來啊？」水月外出倒垃圾的時候一看到香燐，鬥嘴的癮馬上就犯了。水月本是想過要用一些好一點的開場白歡迎她回來的，因為她不在的確是有點寂寞──承認這點真是噁心死了。
「怎樣，有沒有好好看家啊。」白了他一眼香燐笑了兩聲：「重吾和佐助呢？」
「自己進去看啊。正好，今天輪到妳做飯！」說完這句話，似乎想快點把手上那包垃圾快快處理掉一般，水月飛也似地往垃圾場奔去。他是很想要快點做完然後回來的吧？
香燐用鼻腔不屑地哼了一聲，換來水月熟悉的遙遠的咒罵。她吐了吐舌站在門前一時不知道究竟該敲門還是直接進去。還在躊躇手究竟該拉還是該敲，門便唰一聲被重吾拉開了。
「妳幹嘛不進來。」
「我、我做一下心理準備不行啊！」她僵硬地推了推眼鏡，忽然發現這半年來這個動作自己已經很少做了。懷念嘛……。她頓了頓才正打算感知佐助在哪個房間，重吾就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指了方向。
「他在睡午覺的樣子，不過我想妳回來了應該要第一時間去跟他說。」望著香燐，重吾的口氣很淡卻很堅定。
香燐點了點頭就往佐助的房間去了，來到門口卻又猶豫起來。可一想到半年前那些日子佐助毫無防備的睡臉，好像一切又都無所謂了，心癢得要命不狠狠看個幾眼止癢不行。所以她俐落地開了門，反正她再小心也會吵醒佐助，乾脆不小心一點好了。
偏偏佐助卻是醒著的，坐著等她的樣子。
「妳去了很久。」他眼簾輕垂沒有看香燐的臉，冷淡的語氣卻也沒讓香燐心寒。香燐看著那張雙人床，佐助只佔了一邊的位置，於是她厚著臉皮上去，可這次留下的空間對她而言卻是正好。
香燐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一個勁地看他。ＯＫ的她已經認了，就算佐助逐漸失去辨識現實和虛幻的能力，哪一種都讓香燐愛的那麼不可自拔。
「妳回來了，香燐。」他忽然靠近香燐並拿下她的眼鏡，這讓香燐有種藉自己看的不清楚更貼近佐助的衝動。佐助的眼神很平靜，現在的他彷彿是清醒的……？然後他頓了頓，偏頭吻了她。
結果香燐狠狠地哭了一場。
很久之後香燐倚著佐助的肩膀聽他說起他小時候，他哥哥對他是何等寵愛、母親有時囉嗦卻又是那麼溫柔、以及父親嚴肅背後的關心。
他並不是那麼把自己放在眼裡，但他默許自己待在他的身邊，從牽手到擁抱更甚親吻，就算只有這樣而已。可每次香燐看佐助帶著笑意說起往事，卻覺得這樣就已經足夠幸福──因為他在這麼回憶時是幸福的。其實這些事他總不斷地重複，常常他一開口香燐便可以替他接話了，他卻不記得似的，香燐也就不厭其煩地聽。
他說、他哥哥也曾經調皮；他說、他父親偶爾犯錯會用咳嗽掩飾；他說、他說了很多，他說了他的世界，香燐微笑聽著並不計較自己不在其中。
到了盡頭佐助握著香燐的手，香燐卻是沒哭，她就是不想在佐助面前哭。佐助將香燐的手放在自己的眼前，細細端詳了很久像是這隻手非常與眾不同──不過就是一隻普通的手，上面有他的咬痕以及其他傷口。他最後看清那隻手沒有塗上任何顏色的指甲油，輕輕地吻了她的手一下，讓香燐都忍不住嫉妒起自己的手來了。她看向佐助，聽見他問了一句：
「為什麼。」
因為他這個人真的是爛透了，在外人看來可謂浪費香燐一個女孩子的大好青春。香燐反正也就不告白佐助反正也就沒機會拒絕她，或者佐助其實暗暗希望香燐留下來了。她偏頭想了想，抓起他的手回吻了下，什麼也不說。
她記得他淡淡地掛著笑意的樣子、中忍考試時囂張不可一世的眉宇；雖然不記得八尾一戰他的天照擊中自己之後的實際狀況，但是香燐聽重吾說是他沒有放棄奮力救了自己；記得他在海邊極其壓抑的哭泣、段藏一戰之後他的冰冷和絕望；也記得重逢時他一句真心誠意的道歉，簡短卻是那麼溫暖。
記得他曾為自己努力過，嘗試去珍惜自己。那個挑戰佐助的極限用盡全力卻只能化為蜻蜓點水的一個吻，香燐從來沒有忘記雖然他隔天就再也沒有記得。
所以香燐總算懂了。
你們累積堆疊的回憶即便陳久，也沒有誰能讓她喜新厭舊。
而為何他根本爛透了妳依然愛他？
肯定是因為他的好卻是誰都不能取代吧。
─ＦＩＮ─
後記：佐助視角的分離以及後續。
我無法說這是好的還是壞的結局，我想表達佐助其實對香燐還是有感情的，
無論那個感情究竟是同情還是愛情。
他自覺失去愛人的能力但是面對愛著他的香燐他曾經嘗試。
而香燐無論如何就是這麼愛他。
